顾闻陈

星期六上帝坐在阳台上抽烟

其罪可恕(5)

一堆私设:兄弟俩有妹妹/妹妹只爱一哥的/兄妹离家,缘一成为家主/后来重聚鬼杀队

你下拉的话就是接受了!不可以ky的!

本章基本是缘一视角,尽力而为了。

这章居然有1w+,其罪居然都3w5了我真是没有想到……本来当爽文写的啊!你怎么会越写越长!!我觉得高甜!!这一章我好想取名“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啊……我写完的感觉就是这样。。希望你们喜欢这个视角!!

新年很快就过去了,在这段时间我每天捏着鼻子喊缘一“二哥”,伤好得差不多了就被哥哥拎出来跟缘一学剑技,然后被打得落花流水,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天堑”。通常是缘一挥出一刀我就得变换好几次剑技才能挡住,而且通常他还是慢悠悠地喂招。我看过他和哥哥的对战,看完给他们画了张图:红色和紫色混在一块,黑色的线代表剑光缠绕周身。

哥哥拿着我的画笑了声,问我:“要是你和缘一呢?”

我一把抽回来,没好气地回答道:“一颗紫色球连挥数十剑,却抵不过对面漫不经心一剑。”

缘一站在哥哥身边,嘴角也翘了翘。

我仰头看着他们两个,内心悲愤到不能言语。在受到长相打击之后我又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天赋的打击,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哥哥和缘一的确非常相像。无论从长相还是天赋看,我就像个捡的。

缘一快点走啊!!!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要自卑了,还是极其自卑的那种。在我这样每天的殷切期盼下,终于在某一天的晚上,缘一启程离开。

值得一提的是哥哥没有告诉我那天缘一要离开,我注意到不对是晚饭添了几道缘一喜欢的菜,而我不喜欢。但是经历过前段时间的冷战之后,我只能吞下我的抱怨,有一口没一口地扒拉着饭菜。隐隐约约觉得不对,但是没有多想。

直到深夜的时候,我在半梦半醒间听到房门被拉开的声音,然后是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

是撑开伞,风吹过衣袍,雪花打在伞面,然后是慢慢步入庭院,轻声交谈的声音。

最后是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我悄悄地爬起来,拉开了一点缝隙往外面看。

哥哥站在门口,身上披着斗篷,他皱着眉微微仰头在和缘一说些什么。

缘一面目平和地听着,他身上也披着一件斗篷,但是很厚,领口系地工工整整。

凭借我绝佳的耳力我隐隐听到哥哥在嘱咐缘一路上注意安全,到鬼杀队之后记得报信回来。

缘一一一应着,然后道:“哥哥和春见也要注意安全。”

“我没事。”哥哥皱了皱眉答道,“春见才是……鬼舞辻无惨盯上她了。”

“待斑纹一事水落石出后,哥哥还是带春见回来吧。她的继子一直很想她。”缘一拉了一下哥哥身上的斗篷,动作亲密到令我发指。

哥哥却毫不在意地随着他的动作也整理了下自己的斗篷:“我说了不过一点路,你偏要让我披这个。”然后他才回答道:“到时候再说吧。依你看,春见现在如何?她无心于剑道,但是时局如此,不得不逼迫她成长。”

缘一沉默了下,好像是思考的表情,我不禁放轻呼吸想听听缘一的评价。好歹我也学习剑术这么多年了!最近还被打得这么惨!

“跟鬼舞辻无惨对上的话,几无生还可能性。”缘一最终做出了中肯的评价。

哥哥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于是他叹了口气:“算了,她比之前成长了很多,现在对上一般的鬼能有自保之力就够了。”

我耷拉了一下眉毛,觉得人生果然毫无希望可言。

“好了,再耽搁下去就太晚了。”哥哥替缘一戴上风帽,“你出发吧。”

“嗯。”缘一简单地应了声,接过哥哥手里的伞,然后走出了门口。

哥哥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雪轻轻地飘落着。

我拉开门撑起长廊里随手放着的伞,踮起脚尖跑过去。

“醒了?”哥哥看了我一眼,没怎么吃惊的样子。

“嗯。缘一走了吗?”我探头看了一眼。街道上已经空空荡荡,风卷着雪花飘过。

“走了。”哥哥接过我手里的伞,斥责道,“这么冷也不知道披一件衣服出来!”我“嘿嘿”一笑,轻手轻脚地合上门,“没关系啦,一点点路,是小雪呢哥哥。”

“是小雪啊,春见。”他替我撑着伞,我们慢慢走回去。

门口红灯笼轻轻地摇晃着,散发着温暖的红光。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盏灯笼,哥哥问道:“看什么?”

“灯笼,明天我要自己挂了。”我说道。

 

<缘一视角>

我的记忆伊始,都是些面目模糊的人。长发的女人时常抱着我哀哀地哭泣,我知道她是我的母亲,但是我不知道我的母亲为什么长得如此可怖。

她在我的眼里有时是白骨的模样,有时候又有血肉覆盖在白骨上,我看到鲜血流动,肌肉鼓动。

只有偶尔的时候,我才能看到一个正常的不那么像怪物的母亲。

我还有一个兄长,这是母亲告诉我的。他时常来探望我,给我带吃的,然后重复一些话,他或许是想要我重复这些话吗?但是我从来没有重复过,我只是将眼睛移开,让目光落空,这样就不会看见那些可怖的东西了。

我还是非常不习惯看见白骨,或者血肉。

后来,兄长带来了一个小女孩。他告诉我这是我们兄弟的妹妹,她睁着大眼睛看我,我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掉转目光。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因为每次她跟兄长来看我的时候,她的嘴角都是拉平的,但是兄长看着我的时候,嘴角会往上翘,看上去温和又柔软。虽然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受,看到兄长笑容的那种感受。

后来兄长给我做了根笛子,他把笛子递给我,告诉我那是笛子,只要遇到困难就吹响它,兄长一定会来帮我。

然后被我们的父亲发现了。父亲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怒吼着,然后开始打兄长。我不想看到狰狞的血肉,也不想看到白骨——于是我移开了目光。落在一点上。

移门被突然拉开,我看见了那个小女孩。她一脸愤怒地冲了过来,过于繁重的裙子甚至差点绊倒她。但是她冲了过来,挡在了兄长身前,昂着头怒视父亲。她在说什么……算了,我不关心这些。我的目光微微往下放了些,看到了兄长。他注意到我的目光,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还是努力地对我微笑了起来。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这感觉就像第一次看见正常的母亲一样,让我茫然到不知所措。

后来有段时间没有看见兄长和那个小女孩。

再后来,兄长和那个小女孩逃走了。父亲却在母亲的灵柩前冷淡地挥挥手说道:“算了,两个废物罢了。”

我在父亲的安排下娶了和我门当户对的女子,然后在父亲死后继承了继国家。那年我十六,生活平静安稳,妻子和顺温柔。我不知道这是否叫爱,但是她的确教会了我一些东西。我回忆起我的幼年时期,不禁感到抱歉。

但是兄长和那个小女孩已经走了很久了,差不多九年了。我甚至不确定他们是否还在人世。

见面却是这样的突兀——妻子在返回娘家的路上被名为鬼的生物吃掉了,我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现场只余狼藉的鲜血。然后披着火焰披风的男人出现了,他说他是鬼杀队的炎柱。在我了解什么是鬼杀队之后,我决定放弃继国家,选择跟着他去鬼杀队。我要杀了那只吃了我妻子的恶鬼。

在去鬼杀队的路上,他一直打量着我,我问怎么了。他笑嘻嘻地告诉我,因为队里有人和我长得很像。可能是巧合吧。

但是在踏入鬼杀队大门的那一刻,身旁的男人大声喊道:“严胜,春见,你们过来瞧瞧!跟你们长得很像的人!”

——我有点不敢置信地看过去。

看见了一对披着紫色羽织的兄妹。那是我的兄长,以及我的妹妹。

继国严胜,和继国春见。

那个小女孩长大了,当时她只能讨厌我,现在却拔出刀对着我。而兄长站在她身边,表情不见丝毫错愕。他表情淡淡地按住了春见的手,带着安抚的意味,然后看过来:“是的,那是我的胞弟,春见的二哥,继国缘一。”

他对我的介绍十分中肯。

鬼杀队的众人不是没有好奇过我们兄妹三,但是兄长却一力表现出了和睦的假象。虽然我非常清楚,兄长对我的冷淡和春见对我的厌恶。在我成为柱之后,春见几乎是咬牙奋力追赶了上来。我听鬼杀队的其他人说过,春见在鬼杀队的这几年一直懒懒散散,几乎都是仰仗着兄长的保护才得以活下来。但是在我成为柱之后,她沉默不语地奋力搏杀,成为了花柱。

兄长非常疼爱她。他会在春见出去猎鬼的时候,默默地缀在她的身后,从无缺席。

甚至因此缺席了某次柱合会议。当时我还不知道兄长去哪了,但是其余柱都笑了,他们说:“严胜君又去保护春见了啊。真是一个好哥哥。”我坐在一边,难以抑制地抓住了日轮刀。

小时候兄长也曾这么保护过,爱护过我。但是如今他诚挚爱护的却不再是我,而是春见。

我知道这是嫉妒。但是却不知道这嫉妒为何而生,毕竟春见也是我的妹妹,作为兄长保护妹妹,又有什么错。只是我不再是被保护的胞弟。

我和兄长偶尔才会说上句话,他依旧是表情冷淡地,安静地垂眼听我说话,然后作答。谈话结束以后,站到一边的春见就会扑上来抱住兄长的胳膊和他一起离开,我听到兄长每次都在低声地无奈地斥责她,话语严厉,但是每次都是那句话,每次斥责都是无奈的,带着浓浓的宠爱的意味。春见就会对兄长吐吐舌头,一副狡诈灵动的样子。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他们身上紫色的羽织飘飞,我是如此明显地感受到了他们与我的隔膜。

春见从未与我交谈过。在长廊上遇见她时,或者是在训练时遇见她,她都是冷淡地将眼神掠过我,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淡得惊不起涟漪。她的嘴角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拉平着,在对着我的时候。

我们就这么相处着过了好几个月,和兄长偶尔交谈,在庭院里一起练剑,遇到春见的时候只需要沉默就够了。而变故发生在兄长与鬼舞辻无惨相遇的那一夜。

在信鸦飞回来急报的那一刻,春见脸色惨白,几乎要站不住的样子,却是第一个握住日轮刀冲出去的。我有点不能理解她,她的剑术如果对上鬼舞辻无惨只会落得死,她连自己都顾全不到。但是我没有说话,我紧跟着她冲了出去。

我们是最早到的,兄长已经昏迷,鬼舞辻无惨站在树梢上讥诮地俯视着我们。我注意到春见的指尖都在颤抖,但她却义无反顾地扑了过去,将兄长抱进自己怀里做起了紧急包扎。她把自己的背完完全全地对着鬼舞辻无惨。

我暗自叹了口气,握住日轮刀加快了攻势。

“哈!你们是兄妹吗?”在我的攻击下,鬼舞辻无惨依旧维持着他那副从容的模样,他甚至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下我的脸。

春见大概是做好了包扎,她转身,拔出日轮刀对着鬼舞辻无惨,眼里都是提防。

“然后……这位,和刚刚那个是亲兄弟。”鬼舞辻无惨躲开了我的剑招,放肆地笑起来,“小姑娘,你的哥哥很强,本来他不会伤成这样的——但是我提议他变成鬼以后,他的呼吸就乱了,让我猜猜,他动摇的原因是什么?”

他血红的眼睛对准了我,像是猜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一样,声音低沉暧昧,充满了恶意:“就是你吧?你强到不可思议,你叫什么名字?”

……兄长在听到化鬼的提议后迟疑了吗?

他为什么要迟疑?!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在我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春见挥刀刺向了鬼舞辻无惨,她十分果决而勇敢地直接用上了她最强的剑技。被剑光刺到双眼的我微微愣了下,回过神来紧跟着挥出了剑技。她立刻收刀回身落地,冲向树下把兄长一把抱起来冲了出去。

“啊啊,看你的小妹妹,她压根不在乎你的死活呢。”鬼舞辻无惨笑道,“你的兄长,也不喜欢你对吧?”

我冷着脸没有应答。

“想想也是,有你这样的兄弟,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呢?”他笑了起来,脸上的笑容狰狞而刺眼,“我记住你了。”

他在血鬼术的帮助下从我的剑下逃走了。

我停下挥剑的手,茫然地站立了一会,感觉到有雨丝飘荡下来。

返回鬼杀队本部的时候,兄长正在房间里接受医生的治疗。春见抱着刀表情疲倦而乏累,看见我的时候难得打了声招呼。

我们平平地交谈了几句后就沉默下来,等着医生。

医生告诉我们没有大碍,只需要等着兄长苏醒过来就好了。刚刚听完,春见就冲进了房间去查看兄长的伤势。

我在外面询问了医生照顾的方法,才跟着水柱进去。

春见将脸贴在兄长的掌心上。她的表情是疑惑的,像是不相信一样,又摸了一下兄长的掌心。

我看不下去,便冷声问她:“春见,你在做什么?”

她放下兄长的手掌,站起身看着我,表情冷淡凝重。

“哥哥最近练剑很辛苦吗?”

“你最近,在和哥哥对练吗?”

她问我。

我不明所以,却还是一一给出了答复。

她凝视着我,那一刻我却突然读懂了她的目光,那是愤怒,在面对鬼舞辻无惨的时候,她都没有如此愤怒。

现在却对着我将愤怒全部倾泻了出来。

“拔刀,继国缘一。”她走进庭院,对着我拔出了日轮刀,表情平静到称得上淡漠。然而眼神里却像有火在焚烧。我没有动作,我不想伤害到兄长一心保护的妹妹。而我也不解,她为什么执意要挑战我。她根本赢不了我。

“继国缘一!!!拔刀!!!”她怒喝。

我看着她,最终还是缓缓地拔出了日轮刀。

“花之呼吸·四之型,红花衣——!!!”她向我斩来,刀光泠泠,她看着我的表情是愤怒厌恶的。为什么呢?春见,你为什么是如此厌恶我……我不解地看着她,你对我是如此地愤恨吗?愤恨到不惜想杀了我吗?

我横刀格开。

火花在我们日轮刀碰撞的刀身上溅起来。

她几乎是没有思考地挥出了下一刀。果决的愤恨地想要杀了我。

我沉默着竖刀格挡,手腕发力挑开了她的刀。

她的力气远远不及我,在被挑出去后依靠着日轮刀才勉强停下来。而她只是沉默了一瞬,抬头看我的时候,眼里的愤怒更加灼热。

她不会住手的。我心下了然。

“花之呼吸·五之型,无果芍药!!!”春见站起身,冲我发出了九连击。

每一刀都对准了我的心脏。

何等愤怒的心情,何等决绝的杀意。

我终于挥出了到现在为止的第一刀,挡住了她的剑技。

她的判断很快,在剑技溃败的瞬间就地一滚,躲开了我的攻击。她一身狼狈,却依旧桀骜地站起身握着日轮刀。她凝视着我,愤怒的,嘲笑的,都化成了她的最后一刀。

是我从未见过的呼吸法,也是我从未见过的剑技。

是微弱的星芒,但是却绵绵不绝地被挥洒出来,最终汇聚成了灿烂的光——

“星野拢月!!!”

春见的刀与我的刀相撞,在咫尺之间,她终于抬头注视着我,然后露出了冰冷的挑衅的笑容——她一头撞向刀。

我慌忙地收刀,然而她的动作实在太快,实在令我措手不及——春见倒了下去,而我也因为收刀太过匆忙而划伤了自己。

瞬间的刺痛感。我突然醒悟,春见为什么要撞上刀——她赢不了我,但是她可以迫使我自己伤到我自己。

我沉默地低下头凝视着倒在地上的少女。她的表情已经淡了,脸色苍白。

星野拢月吗。星星与月亮。

长廊上的柱一窝蜂地跳下来,吵吵嚷嚷着把春见抱起来。

他们看着我,有点难以启齿。我收刀,没有言语地走开了。

在春见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鬼杀队上上下下都知道了,继国家的兄妹关系恶劣,日柱和花柱甚至直接当庭对殴,日柱身为兄长却根本不爱护妹妹,直接把花柱打得昏迷过去了。

我无言以对,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的关系的确恶劣。但是实实在在的不是我把她打昏过去的,而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可是谁信呢。我默默地闭嘴没有解释,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守着兄长,偶尔去探望春见。

春见的门口一直有人守着,看到我过去,他们都非常紧张的样子。春见的继子甚至哭丧着脸和我说:“师父都这样了,日柱大人还是等师父醒来再说吧。”

于是我只能折返,守在兄长的床前等兄长醒来。

兄长在四天后苏醒,看到我的瞬间,表情有点惊愕,然后问道:“春见呢?”

我难以抑制地心情翻覆起来,为什么一定是春见呢?虽然我知道在过去的离家的九年间,守着兄长的只会是春见。但是看到我,为什么脱口而出的还是春见呢?

我强自压制下感情,恭敬地答道:“兄长,十分抱歉。春见执意向我挑战,我收刀不及,伤到了她。她现在还在昏迷中。”

兄长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她找你挑战?她……”兄长迟疑了一下,我猜想可能是在找什么婉转的词,最后兄长道:“她向来不如你,为何找你挑战?”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能感受到她的愤怒,悲伤和不甘。以及拼尽一切都要杀了我或者伤到我的想法。

“……我不知道。”我讷讷地答道,“她好像非常生气……对了,春见还用了她自创的剑技。”

兄长抬了抬眉,他看上去有点累,但是强撑着问道:“是吗?叫什么?”

“星星和月亮。”我轻声道,“名字是星野拢月。”

“……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他咕哝道,然后昏睡了过去。

春见在兄长苏醒后的一天苏醒,当她听闻我守着哥哥的消息的时候,表情如丧考妣。被主公盘问原因的时候都是一脸抑郁。

她全身心地表示着对我的抗拒。我只能闭嘴不说话了。

兄长在五天后苏醒。我眼疾手快地帮兄长披上了羽织,给兄长端过来了温水。兄长有点愣愣地跟着我的动作,过了一会他才清醒过来:“缘一。”

“是,兄长。”

“为何……如此。”他扯了扯羽织,表情奇怪地看着我。

“我这些日子想了许多。”我垂下眼睛答道,“为何春见如此厌恶我。她曾和我说,厌恶我的冷漠,不管是我幼年时期,还是现在。”

兄长握着杯子,表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兄长也厌恶我吗?”我问道,“我现在回想起幼年的时候,感到十分抱歉……兄长始终是如此温和地对待我,我却恩将仇报。”

“不……这不关你的事。”兄长微微后倾着身体,打断我的话,“这是父亲大人的决定。我们都没有办法左右。”

“但是如果我没有……如果我是一般人,如果我比不上兄长你的话……”我喃喃道。

“这是事实。”兄长冷硬地打断我的话,“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兄长我……”我开口道,“我是如此漠然吗?对我自己?我到底……”我有点茫然地看着兄长,这一瞬间我好像回到了幼年时。

兄长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张了张口好像要说些什么,这时候房门却突然被拉开,我眯了眯眼睛看向门口,春见站在门口,惴惴不安地看着兄长。

于是兄长道:“春见,过来。”然后看着我,简短道,“缘一先退下。”

在春见的面前,他又变成了可以仰仗的强大的哥哥。即使他刚刚苏醒,面色苍白,只是披着一件羽织,但是却散发着和在我面前截然不同的气势。

春见瘪了瘪嘴,乖乖地走过来在兄长的床边跪坐下来。

我看了他们一眼,安静地退下了。

在兄长和春见谈话过后,就传出消息,兄长要带着春见离开鬼杀队。我旁敲侧击地向兄长询问,兄长很肯定地说是。而且主公也同意了。

“为什么,兄长?”我不敢置信道,“是因为我和春见的争斗吗?兄长是因为春见才要离开鬼杀队离开我吗?”

“离开你?”兄长挑起眼睛冷淡地看了我一眼,“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整整九年都没有见过面。不过你说的不错,我是因为春见才决定离开鬼杀队的。”

“……春见对兄长而言,是如此重要吗?”我问。我觉得自己脚下的土地在崩裂,我几乎要摇摇晃晃地坠落下去。可是我还是冷静地问道。

兄长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那是不言而喻的眼神。

“我知道了。”我说道。

“我带春见离开,只是因为不想她被我影响得太深。”兄长转开眼睛,口吻淡淡,“这些年她在我身边长大,被我影响得太过了……她应该要见识到更多……才能更好地成长,我不能让她和我一样。”

“和兄长一样……?兄长是什么意思?”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坠落还是往上攀爬好,我想起了兄长的呼吸法。那是与我相对的,可是也同时相称的呼吸法。

但是兄长就像是没有听到我的问题一样,他淡淡道:“总而言之就是如此,我不会让春见局限于此。我要带她出去历练。”

后来的日子里我和兄长几乎没有机会说话,他和春见都忙着交托自己的事务,春见拉着兄长去采购一些小东西分送给鬼杀队的众人。她甚至也准备了我的份,虽然是托别人转交给我的。

我拿着那个小小的盒子有点不敢相信,主公却对我笑了笑,声音温和:“拿着吧,的确是春见给你的,毕竟你也是她的哥哥。”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毕竟我向来讷于言辞。

主公安抚地对我一笑:“春见她做事是这样,她不喜欢你,但是不会故意忽略你。该说这是女孩子的天性吗?”主公侧头想了想,笑了,“她很会为别人考虑。严胜曾和我说过,春见太懂事了也太替他考虑了。这让春见有点丧失自我,所以他才会带春见离开。你们始终是兄妹啊,缘一。”

我拿着那个小小的盒子,沉默着。

兄长和春见离开的时候是清晨,我去送他们。春见乖巧地站在兄长身边,在我和兄长交谈的时候不停地瞪我。

兄长似乎有点察觉到,我注意到他的余光瞥了一下春见,眼角眉梢都放松了下来,嘴角往上勾了勾。

——是很少出现的放松的兄长。我紧盯着兄长。

“好了,走了。”兄长拍了一把春见的头,春见立刻牵住兄长,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我目送着他们远去。紫色的羽织飘飞。

不知道为什么,在兄长和春见离去的这段时间里,我觉得时间的流动缓慢得不像话。我一天天地过着,除却必要的活动之外,都待在我们一起居住过的庭院里回想着许多事情。

然后有一天,队里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有一名柱的身上出现了和我相似的斑纹。他的战力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在我们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又有柱的身上出现了斑纹。

虽然战力提升是件好事……但是我盯着他们的斑纹,透过小时候就拥有的通透的世界,我看到了曾经恐惧的,厌恶的血肉和白骨。

似乎一切都没有异样。

……但是我却隐隐约约觉得这并非好事。我第一时间想到了在外游历的兄长和春见,于是放飞了信鸦将这件事情告知他们,希望他们不要回来。

出于我的一己私心。

其后兄长也回复了我,告诉我他们将继续游历,他将我的通透世界告诉了春见,春见没有什么反应。

……是吗。我看着纸条笑了笑,想起小时候兄长得知的时候一脸的震惊,兄长也曾不相信过我,也曾质疑过。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其他人,他选择一言不发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就算在我恩将仇报以后。

期间我和兄长断断续续地通信,兄长的纸条通常是简短的,落款非常仓促,不禁让我猜想是不是在不被春见注意到的时候匆匆忙忙提起笔写两笔,在春见扑过来喊哥哥的时候就只能匆忙落款,然后卷起来交给信鸦。

时间很快到了年末,在某个初雪的早上,我收到了来自兄长的纸条。一如既往的简短。

“木下町,来过新年。”

于是我收拾了个小包袱,跟主公请辞赴往木下町。

春见显然非常不欢迎我。甚至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和兄长冷战起来,起因是一句“我们和他分家了”。

兄长在努力地给我营造家的氛围。我知道的。

我终于在那一瞬间察觉到了兄长待我的不同。

春见是妹妹,是必须保护照顾的妹妹。所以兄长必须强大,能让春见依仗。兄长显然也习惯了这样的角色。

然而我不是了。小时候的我或许是需要保护需要关照的孩子,但是如今的我却有着强大的实力,我也是保护者的角色。

兄长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我。

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以一种曲折的方式在关怀我。

——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过真正的家。

……为什么,我的兄长,你还是如此的温柔。我凝视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眼睛酸疼。

春见在我身边咕咕哝哝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细雪温柔地降落于此。

第二天春见负气出门转了。兄长做了会挥刀练习后就皱眉道:“算了,去找她吧。她不会听我的话的,不知道又会转到哪里去。”

于是我们撑伞去找春见。我自私地只拿了一把伞,等在门口的兄长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甚至默认了我为他撑伞的举动。

我们一路上都很沉默。我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最后是兄长打破了沉默:“过几天,等春见气消得差不多了,你教她剑技吧。我担心鬼舞辻无惨盯上了她。”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道,在我看来兄长才是要注意自身安全的那个,毕竟鬼舞辻无惨曾经诱惑过兄长化鬼,说不定他贼心不死。

“我拒绝了他。”兄长紧了紧领口,似乎是在不满这天气,“原因是因为春见。我毕竟是兄长,不能给春见做什么坏榜样。鬼舞辻无惨应该很不满……”

我注意到兄长微微地打了个寒战。于是我把伞微微地斜过去。

“春见她无法直面鬼舞辻无惨。”兄长淡淡道,“鬼舞辻无惨的恶趣味我们应该都知道,他如果知道春见和我感情深厚,既然动不了我,就会去杀了春见。虽然春见在剑道上天赋不足,但是你还是尽力教授她吧。”

“是。”我应道。

“雪下大了?”兄长咕哝了一声,我注意到他的发声,轻轻地在舌尖滚一圈,几乎算的上是自言自语。春见咕哝的方式和兄长很像,可能就是学兄长的吧。

我们又走了段路,来到了镇外。

“也不知道春见跑到哪去了……年纪越大脾气越大。”兄长叹道,但是下一刻我们都看到了一个奔逃过来的披着浅紫羽织的人影。

她的身后是巨大的血鞭——鬼舞辻无惨!

我们不约而同地奔跑过去,迎面扑来冰冷的大朵的雪花。我拔出日轮刀暂时击退那条血鞭,兄长大步跑过去接住春见。

她靠在兄长怀里,脸色苍白得吓人,后背有一条巨大的泛着青黑色的伤痕。

兄长冷静地安抚着她,我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凝视着鬼舞辻无惨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鬼舞辻无惨向来是个小人。他知道无法抵挡我们,于是干脆利落地撤退了。

春见微微发着抖。她也知道自己被盯上了。我看了她一眼,收刀入鞘。

在春见伤好后,她就开始跟着我学习剑技。进度缓慢,但是她一直咬牙坚持。这让我不由得高看她一眼。

正如那天雪原上她仓皇奔逃。

她没有日轮刀,意外遇见了鬼舞辻无惨。却咬牙应战,果断地思考对策然后冷静地实施,只是为了一点生机。她好像很少犹豫。

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做或者不做。非常简单的选择。

兄长站在我的身边,我们一起看着春见咬牙磨炼剑技。兄长很突兀地低声道:“我有时候很羡慕春见,她活得非常简单,坦荡。她承认自己的不足,但是也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逼迫别人承认她的优点。我做不到这点。”

我看着兄长的侧脸,他的脸在阳光下白得几乎透明,他安静沉稳的,难得地叙述了自己的难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从来都不会说出好听的话,于是我只能抓住兄长的手,告诉他:“兄长的剑技非常美丽,是独属于兄长的美丽。”

兄长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但是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挣脱我的手。

雪落在屋檐,冰棱垂挂下来。我们一起注视着我们的妹妹。

在新年结束的时候,我决定启程离开。我们没有告诉春见,春见这两天忙着练习打磨自己的剑技,她又为自己的剑技增添了一式,取名宿月星沉。

兄长在饭桌上听到她兴高采烈地为剑技取了这个名字以后皱了皱眉,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多说了。

深夜的时候兄长送我出门,我看了一眼门外在飘雪,于是执意要兄长披了一件斗篷。兄长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我们在门口轻声地交谈,兄长觉得自己交代得差不多了于是替我拉上了风帽,和我道别。

我看着兄长,内心不断地有柔软的情绪在膨胀。几乎要把我吞没。

然而我还是没有说话,乖乖地跨出了门口。在街道上走了几步后我突然回头看去,看到兄长还站在原地注视着我,看到我回头他有点惊愕,但是很快就皱眉扬了扬下巴示意我快点走。

有雪细细碎碎地飘落。门口的灯笼散发着温暖的红光,灯笼下站着兄长。

我突然明白自己内心的那些情绪了。

名为眷恋。

对兄长以及这个家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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