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闻陈

星期六上帝坐在阳台上抽烟

不器

鬼王缘一和人类一哥,当然后来一哥化鬼了…剧情需要。注意:一哥和弟弟都有妻子,但是都直接带过了。缘一有杀人食人行为,不接受不要下拉。而且缘一有点黑,我个人感觉还行还行。而且缘一是185之前哥哥心目中的神明形象。好啦预警完毕,接受的话请下拉。不是be,不是be,不是be。昨天我放了个be预告于是都问我阿斯塔波沃是不是be……放心好了,be会打预警的。


“第二十个。”

“啊,也死了。”

“兄长,看来你的士兵们并不是很好的武士呢。”

“……缘一,你想怎样。”

“兄长何必如此紧张,我只是想到我们兄弟间有个该履行的约定罢了。兄长该是天下第一的武士,而我是天下第二的武士。”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微笑起来,对他伸出手,“兄长,我是来请求你完成这个约定的。”

 

继国家家主继国严胜在一个夜晚失踪,因其亲卫死状惨烈,像是被野兽啃啮,于是怀疑他们是在路途中遇到猛兽袭击,而唯一下落不明的继国严胜也在众人心中被暗暗猜测可能是被野兽吞食了。

而这样的话却也不能直白地说出口,如今继国家家主失踪,只留下柔弱的妻子,谁都能预料到继国家将会陷入怎样的境地。 

 

“听起来真是可怜,是吧,兄长。”男人支着下巴问道,“丧失了您的继国家即将变成一盘散沙,再也不能振兴。”

坐在一旁的继国严胜没有回答他。

得不到回答的男人也不生气,含着微妙的笑意抬了抬手,面目丑陋崎岖的生物乖顺地弯下腰行了个礼,然后从房内退出。从始至终,他的视线都不敢落到旁边——虽然那里传来了极其美妙的鲜血的味道,然而他不敢。因为在此之前,凡是谁将目光落到旁边坐着的那个男人身上,都会被鬼王毫不留情地处死。

血肉炸成雾雨纷纷落下,而鬼王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挡住了那个男人,用一种在他们听来实在是怪异万分的语调道:“失礼了,兄长。”

恭敬吗……?那应该是有的,因为座上的男人显然成为了比鬼王更加不好惹的人物。他们的这位王,一向是随意懒散的,甚至容许他们的一些错处。然而自从这个男人到来,大人开始变得严苛挑剔起来。男人到的第一天,因为他坐在阴影处看不清他的脸,于是有大胆的鬼笑问道:“这是大人您的食物吗?许久未见过大人用餐了——”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大人取过桌上的烛台慢慢走下来,目光冷凝地看着这个鬼,他猛然地炸成一片血雨,眼球落到地上滚动起来。然后他转身向着男人的方向,微微弯腰,手上端着的烛台却向前一送——他们看到了一张苍白的,神情冷淡的和王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那脸上没有火焰的斑纹,这男人皱了皱眉,不发一语地侧过头,而他们的王却丝毫不在意,口吻亲昵:“失礼了,兄长。是他冒犯您了。”

一捧小小的闪烁跳跃的光明让这对双生子的脸突兀地浮现在所有人面前,仿若镜像的脸。

然后他们看到这男人不耐地抬手挡了下光,冷声道:“滚,缘一。”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向王,而王笑了笑,吹熄了蜡烛:“那就不打扰兄长休息了。”

黑暗瞬间吞没了这间屋子,在一片死寂中,男人道:“你不要来见我,对我来说就是休息。”

“看来兄长要很久不能好好休息了。”他如是回答道。

 

事实的确如此。他们的王虽然用残暴的手段让众鬼不敢对他还是人类的兄长打主意,但是除此之外,他的做法却捉摸不透。

谁都能看得出这个男人对王的厌恶不忿,而王却像是不知道一样,不,或许该说他知道但是他装作不知道。每天都会去男人的房间,然后在那里处理事情。

而男人坐在一旁做自己的事情,终日捧着书卷不发一语,除了必要的回答。

……他们真的是兄弟吗。鬼纳闷地想道。

 

而对于严胜来说,目前的状况几乎是逼得他要发疯。

月夜重逢,在他记忆里天赋卓绝的弟弟成为了鬼这种食人的丑恶生物,还当着他的面杀死了所有亲卫,而他却根本无力阻挡——而缘一甚至没有拔出剑。他以为这不过是缘一对他的羞辱,他会在最后被缘一杀死。

而缘一却在捏断最后一个亲卫的脖子后,向他摊出手,带着与记忆里分毫不差的让人恶心的笑容对他说道:“兄长,我是来请求您完成约定的。”

他被迫来到了鬼的世界。而缘一除了在称呼上对他显得恭恭敬敬之外,他的所有行为都是在羞辱他。毫无顾忌地彰显着自身强大的武力,向他炫耀着鬼众们对他的服从,而他不过是一个全新的,与他曾有故的玩偶。

或许在哪天,缘一对他感到腻烦后就会让那些恶鬼把他撕碎分食。严胜一直怀揣着这个想法。并非没有补救之法。那就是化鬼,然而化鬼又要向缘一祈求……那是严胜无论如何都不想做的事情,而且化鬼就不是变相地承认了缘一是他的王?变相地将自己的性命交给缘一。这是他无法容忍的事情。对于严胜来说,痛痛快快的死去也比在缘一手里苟延残喘地活着好,毫无尊严地屈辱地活着,是为了什么?

他被迫容忍缘一每天对他的打扰,从早到晚。

还要接受每天的去监视继国家的鬼的回报。于是他知道在自己失踪后继国家渐渐没落,他的妻子勉力支撑着家族,却因为这样的疲乏而身染重疾病倒在床。

他以为自己能熬过去,事实上他也熬过去了。墙壁上生长起了长长的刻痕,那是他被拘禁于此的日子。

然而他却没有料到,缘一会有新的玩法。

那是某个月色很好的夜晚,缘一突然来到他的房间邀请他出去散心。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于是可有可无地点头答应。

缘一一下子变得很开心,他直接将严胜抱起来,下巴抵着严胜的额头,而严胜所感受到的只不过是一片冰凉,同那对花札耳饰一样的冰冷。

严胜闭上眼睛,他想起幼年时他们的母亲是为了祈求缘一可以像常人一样才去求了那对花札耳饰,祈求太阳保护,照耀她的幼子。然而如今幼子长成,成为了只能在夜晚生存的生物。多么可悲可怜啊,母亲。严胜想,太阳根本照耀不了谁。

缘一抱着他停在了一座寺庙前。

“……缘一,你要做什么?”严胜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对,说是出来散心,然而缘一的面容却是难得的淡漠,他凝视着寺庙门口,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

“烦请兄长等我一下。”缘一放下严胜,“兄长并不喜欢看到我这种样子不是吗?”

——他要杀人。严胜恍然大悟,“缘一,住手。僧侣们做错了什么?”他拉住缘一的手腕,试图劝阻他,“不要再造杀孽了。回去。”

“兄长只要等我一下就好了。”缘一声音温柔,“不要劝我。好吗。”

他抽出自己的手腕,看似脚步缓慢,然而却速度惊人地向寺庙门口走去。严胜全身都在颤抖,他不难想象,只要缘一踏进寺庙,只要短短一瞬间,寺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去。鲜血会泼洒上神像,死去的人躺在冰冷的地上……直到来上香的人发现。

他对即将发生的一切心知肚明。缘一不会听他的劝的,他说再多的话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缘一只会杀死所有人,而他束手无策。

可耻的畏惧。畏惧生死。畏惧天堑。

严胜在原地顿了一会,跟上了缘一的步伐。

“兄长今天真奇怪。”缘一见他跟上来,放缓了脚步,“您不会喜欢的,还是不要跟进来了吧?”

“……我看到过你杀人。”严胜顿了顿回答道,“你杀了二十个我的士兵。”

“兄长还记得那么清楚。”缘一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我知道您对我多有不满,又何必再来看呢?”

严胜沉默着没有回答。

“深夜叨扰,失礼了。”缘一看了严胜一眼,然后率先推开门。

跪在佛像前的僧侣听到声响颤颤巍巍地转过头,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啊呀……是旅客吗。”

“是。”严胜抢先走过去,挡在老人面前,“吵到您了,真是不好意思。”

“……哥哥。”缘一突然笑起来,他慢慢地走过去,“您太狡猾了,这不好。”

“啊呀……二位是兄弟吗。”老人探出脑袋问道,“可真是像天神一般俊美。”

缘一伸手将严胜揽入怀中,细长有力的手指扣住了严胜的脖颈,轻而易举地将他按向自己,甚至迫使他微微仰起了头:“您谬赞了。”

严胜的瞳孔忽然放大。

一颗头颅甩着鲜血在他眼前落下。僧人的脸上还带着和善的笑意。同时面上一热,严胜清楚那是因为鲜血泼洒上来了。

“……继国缘一。”他咬牙切齿道,挣扎开他的怀抱,“滚!!!”

“我不懂哥哥的意思。”缘一歪了歪脸看他,“我是鬼,鬼就是要杀人吃人的。”他说着理所应当的话,甚至颇有闲心地在这方隅之地闲逛起来,“我已经很克制了哥哥,这座寺庙里人很少……”

他在僧人的尸体旁边蹲下,毫不在意血污地将手伸进了僧人的腔子里搅动着,那咕噜咕噜的被搅动着的恶心的声音让严胜下意识地想呕吐。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吃人的。”缘一的手已经伸得很进去了,他像是被什么挡住了一样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唔,所以我做这种事不是很熟练。”

轻微的骨头被折断的声音。

一团肉被握住脱离躯体的恶心的粘腻的声响。

还带着滴滴答答的鲜血。

他握着一些什么,站了起来。

严胜忍无可忍地冲过去想要打落缘一手里握着的心脏,但是缘一却轻轻松松地握住了严胜的手。鬼和人的差距是如此明显——缘一仅靠一只手就制服了严胜,他握着那团小小的死掉的心脏,对着严胜微笑起来:“哥哥。”

这是他第一次在严胜面前露出这副样子,食人的恶鬼——他张开的嘴里露出了尖锐的獠牙,森白,生冷。就像野兽一样。

……这是更加糟糕的事情。严胜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他难以分辨自己的心情,只能闭上眼睛不去看。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听觉却更加的灵敏起来。他清楚地听到了舔舐,咀嚼,吞咽的声音。就像人类进食一样。

“……杀了我。”严胜突然道,“继国缘一,你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他猛然发力推开缘一,怒视着缘一,“你想做什么?!说是完成约定——我是天下第一的武士,你是天下第二的武士。那就拔刀啊!继国缘一!”严胜吼道,他指着缘一腰畔挂着的刀:“拔出来,来啊!!”

缘一没有说话,他慢慢地一点点舔舐掉指缝间残余的血迹,然后抬头笑道:“我说了,兄长您不会喜欢的。但是您偏偏要跟进来看,还要做无用之功。”他的手指虚虚地圈了下倒在地上的无头僧人,“兄长,我的兄长,您为什么总是喜欢这样?您可以保护谁吗?是我,还是母亲,或者说那些被我杀掉的人?”

“您看您谁都保护不了。我早就成为恶鬼,母亲病逝,您的士兵在您眼前惨死——还有这个僧人,您保护到谁了吗?”缘一放下手笑着问道。

无法言语。难以言语。

严胜凝视着他的弟弟,那双漂亮的锈红色眸子一如既往的,从小到大从未变过,像是镜子。反映着万物,不动声色。他曾经以为那是与众不同,以为那是上天在缘一身上留下的痕迹。他的弟弟不会是凡人,他就会像太阳神一样。

是那般的骄人不可逼视的不能触摸的太阳——

“恨我吗,厌恶我吗。”缘一问道,“兄长?”

而严胜只是沉默。缘一等了一会,便不再自讨没趣。他转身走向门口,清冷月辉扑面而来,树影婆娑起舞,常夜灯明明暗暗。

“……我以为,你的才能是用来拯救世人的。”严胜在他的背后开口,话语细微到不能捉摸,缘一的手停在门板上,他仰头看着中天一轮明月。

“你不该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严胜压抑道。

“……”缘一静默了下,转身对着他道:“我们回去吧,兄长。”他向严胜伸出手,“走吧。”

严胜看了他一眼,脱下羽织动作轻柔地盖在尸体上,没有再看缘一一眼,径直地走了过去。

那天回去的路,兄弟俩一前一后慢慢地走完了,时间凑巧,他们回去后不久,太阳就不紧不慢地爬了起来。

“太阳会杀死鬼。”缘一点起蜡烛,递给严胜,“幸好我们回来得早,兄长好好休息。”

严胜接过灯盏,不发一语。

“还请兄长对我的失礼行为多加容忍。”缘一并不在意他的冷漠,反而体贴道。

很快严胜就明白了缘一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从那天起,缘一开始和他一道吃饭。自然,他是正常的人类饭食。而缘一吃的当然是人。

狩猎的鬼兴致勃勃地在一边介绍:“这是十五岁少女的肉,肉质鲜美,缘一大人一定会喜欢的。”或者是“七岁孩子,嫩到不行,缘一大人可一定要试试看。”

这些鬼并不清楚一向不爱食人的大人为什么突然开始每餐必要进食,但是既然是大人的吩咐,他们就尽心尽力地去完成,然后还在旁边用抑扬顿挫的语调介绍这是什么年纪的,男性还是女性。大人用完便会笑一声,夸他们做得好。

而大人的兄长冷着脸在一旁根本吃不下饭。

严胜着实受够了缘一这种行为,这是他做出的回答吗?对他的回答?

就因为他说了他以为缘一生来是该拯救世人的吗?以为他是太阳那班光耀世间的人?所以缘一就故意在他面前吃人,让他日复一日地看着在他心中是不堕太阳的自己杀人,食人。多么讽刺而又残酷的答案。

“我不过是恶鬼而已。”这就是缘一的答案。

 

缘一在此后还会带他出去转转,偶尔会去繁华的街巷。这是严胜难得的和其他人接触的机会,而缘一通常表现得兴致缺缺,只会待在一个地方连续地喝茶,放任严胜。然而若是到了规定时间,严胜不回来的话,他就会一家店一家店地找过去,这是他心情好的时候。而严胜也不敢贸然挑战缘一,所以他每次都会准时返回寻找缘一。缘一把自己伪装得很好,在人群里的时候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正常的等着哥哥的弟弟,会在看到严胜的瞬间笑起来,牵住严胜的衣袖,然后两人一起离开。

 

“我发现兄长最近很喜欢来这里逛。”在某次回去的路上,缘一突然开口,“是因为这里有刀匠吗?”

严胜平视着前方,声音平静地承认道:“是。”

“兄长还是想成为天下第一的武士的吧?”缘一笑起来,“您下次可以去买,我就能和您一起磨炼剑技了。”

严胜从眼角扔了个嘲讽的眼神给他:“连在太阳底下都做不到,还要和我一起磨炼剑技吗?”

缘一顿了下,“是缘一欠考虑了。”他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而严胜也顺理成章地买了一把刀回来,握住刀的瞬间,有淡紫的光一闪而过,然后又恢复到本来的颜色。

——日轮刀。用来斩鬼的刀。严胜垂头打量着它,无声地叹了口气,归刀入鞘。

 

下下之策。然而却也是唯一出路。

 

因为缘一现在习惯在他的房间里处理事情,且从来不避讳他,所以他知道了有个名叫鬼杀队的组织一直在对抗着恶鬼。不知道为什么,缘一似乎非常厌恶鬼杀队,听禀报的鬼说,缘一至少杀了七八位柱——

“那是鬼杀队最强的剑士。”缘一在听到严胜小小的嗯了一声后转头解释道,“不过其实不算什么。兄长以后会知道的。”

他当时被激得下意识地撇过头不去看缘一,什么叫以后会知道的?他难不成打算带他去杀那些人吗?

缘一注意到兄长的抗拒,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听着鬼的禀报。

而日子一久,严胜渐渐地就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只有鬼杀队的刀才能杀死鬼,而鬼惧怕紫藤花,所以只要镇上有大规模种植紫藤花的人家,就代表着这是可以联络鬼杀队的人家。而他在和缘一夜游的时候,偶然地就在镇上发现了门前种植着紫藤花的人家。

……或许他不该有这样胆大妄为的想法。也不该对自己的亲弟弟下这样的毒手。

然而他还是在某次夜游的时候,敲开了紫藤花之家的门。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假装自己还记得那个要成为天下第一的武士的约定,然后去买刀——其实被交到他手里的是杀鬼的日轮刀。被伪装成了普通样子的日轮刀。

 

之后的时间好打发许多,白天严胜就在屋外做剑术练习,晚上除了偶尔的也必要的夜游外,严胜就准时入眠,雷打不动。缘一试图喊兄长起床,因为对他来说晚上才是正常的活动时间。但是他很少能成功地把兄长叫起来,于是只能委屈地躺在一边看兄长睡觉。当然,严胜从来不知道缘一还有这个习惯。如果他知道的话,他是宁可颠倒作息和缘一大眼瞪小眼。缘一岂会不知他兄长的这点小小脾气,所以每次都会赶在兄长醒前离开。

这是他长久以来的难得的安静时刻。而且是实实在在发生的,而不是曾经的幻想。虽然他为此牺牲了并且还要牺牲许多东西。然而谁都不能否认这是一笔好买卖。缘一凝视着兄长沉睡的脸心想,他只要得到他该得到的,那为此失去的东西又算的上什么。

 

半年的时间转瞬即逝。严胜的剑技磨炼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然而他却知道,自己的这一点进步跟缘一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虽然这么久了,他从未见过缘一拔刀。缘一更喜欢使用血鬼术来杀人,他曾经问过为什么,只得到了缘一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他说血鬼术更方便。严胜知道那不过是撒谎,缘一的剑技绝非常人所及,他在小时候就能将教授他剑术的师傅打得爬不起来,但是他也不稀罕再去询问缘一了。缘一想骗他就随他骗去好了,他自己能掂量得出真假。反正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和鬼杀队定好的时间是这个月的十六,既望夜。

其实他根本没有把握能杀死缘一,然而却也不想再等。墙壁上的刻痕越爬越高,他甚至习惯了这样的黑暗,习惯了那些鬼在看到他的时候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习惯了饭桌上偶尔出现的人肉。从一开始的反胃恶心到现在的淡然处之,缘一吃他的人肉,而严胜也自顾自地喝汤吃饭。他深知这不是个好兆头,他在这样的日子里慢慢地磨去了对鬼的恐惧,也平淡了对人鬼之间迥异处的愤怒。而谈及原因也实在是让人说不出口,不过是因为他的自信罢了。从刚开始的惴惴不安,到现在的确信。

缘一似乎非常非常重视他。所以不会杀了他。而缘一的意志就是众鬼的意志。他实在是没什么可害怕的……或者说,更加适应这种生活。在他还是继国家家主的时候,他还不得不为了家族四处奔波,卑躬屈膝,而在缘一面前,他却只需要放心大胆地做他想做的事情,没有谁会来阻拦他。甚至他做挥刀练习也不会有哪只鬼敢跳出来叫,因为这是缘一默许的。偶尔缘一会在黄昏时坐在檐下看他练习,带着怀念的笑容。

而这样怀念的笑容在严胜看来却令他无比恶心,他们兄弟两个都还记得那个约定。他成为天下第一的武士,缘一成为天下第二的武士。然而现在却算什么?缘一自顾自地把他带来,说着请他履行约定,自己却从来没有拔出过刀。

……那也会是一个谎言吗。严胜突然想到,然而现在的时间紧迫到他已经不能多想,他低头看着清亮的刀身,然后拔刀居合斩。

边缘泛黄的落叶应声而碎。

已是夏末初秋。

 

猎杀鬼王继国缘一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晚上的时候缘一习惯性地带着严胜去镇上散心,他们兄弟俩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每隔八九天,缘一就会静悄悄地来到严胜的房门前敲门,然后严胜就穿戴整齐地打开门,和缘一一起慢慢地走下山去。起初的时候都是缘一把他抱在怀里带下山,因为方便。但是自从严胜握刀确定自己的想法以后,他就默不作声地拒绝了缘一,把下山上山当成锻炼。缘一虽然莫名,却也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只会默默跟在旁边。他很少说话,而严胜也习惯了沉默寡言,于是兄弟俩之间总是一片寂静。到了山下,缘一就会坐到随便哪家店里,放任严胜随便做什么。

严胜却始终提心吊胆。从他第一次尝试联络鬼杀队开始,到最后一次的联络——他都不确信缘一是不是其实早知道他要做什么。毕竟缘一太过强大,委实不能用常理衡量。就算缘一跟在他后面跟了一路,他也不会察觉到。

但是每当他返回的时候,缘一都是坐在原处撑着下巴倦意沉沉。手边放着五六个茶碗。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才活泛起来,对他笑道:“兄长。”

于是严胜可耻地得到了安慰。他知道自己是深受弟弟信任的,他是安全的。多么可怜可悲的男人。

但是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严胜侧头看了一眼跟在他身边的缘一,轻轻叹了口气:“我再问一次,你现在为什么不拔刀了?”

远处灯火已经在招摇。微凉的风卷着枯叶从脚下飘过。这是最后几级石阶。

缘一沉默着没有回答。

“缘一,我们的约定作废吧。”严胜声音低低道,他走下石阶,朝镇上去了。

 

“兄长说的约定作废是这个意思吗?”缘一在看见众多佩刀剑士出现的时候,笑了起来。他毫不在意地坐到惯常坐的位置上,因为鬼杀队的提前疏散,现在店里没有老板,于是缘一在喝了一口茶之后猛然间将杯子狠狠掼在地上。

“您现在是要杀了我吗?”缘一盯着地上散开的一滩水迹道,“您准备得好周全。”

茶里有紫藤花。

“……我不能接受你,缘一。”严胜深吸了口气答道,“之后我会自尽谢罪。”

“但是有更好的方法不是吗,兄长。”缘一站了起来,而众人畏惧他的威势竟然都没敢踏前一步,任凭他一把抓住严胜,打横抱起来,“请留给我们兄弟俩一点时间。”而本来挣扎着的严胜在听到这句话后安静了下来,任凭缘一抱着他往楼上去了。

一到二楼,严胜就迫不及待地从缘一的怀抱里跳下去。他冷冷地注视着缘一:“我不认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除了我们一起死之外。”

“但是会有更糟的事情。”缘一含着淡淡的笑向窗外一指,“我会在兄长杀了我之前把楼下那些人杀光——兄长是知道我做的到的。然后我的鬼就会立刻出现,他们会在我彻底死前把这座镇上的人通通吃光。”

他凝视着严胜:“您拦不住那么多鬼。承认吧我的兄长,您根本保护不了谁。”

严胜哑口无言,然而他还是拔出了刀。

缘一颇感意外地向前走了一步,任凭刀尖对住了他的心脏,“兄长,到现在您都还要固执己见吗?”

“……继国缘一,你为什么是这么的叫人恶心。”顿了许久,严胜道,他送出了一分刀尖,感受到尖锐的刀锋破开缘一胸口的衣服,刺进一点肌肤,“我只想做我认定的事情……有没有用,那也是我自己选的路,有什么好回头的。”

“兄长现在就是想杀了我,对吗。”缘一笑起来,“杀我就是您认定的路吗?”他的笑容一同往常漫不经心,然而凝视着严胜的波澜不惊的镜子一样的眼睛里却风起云涌。

严胜看着他,他的喉咙干涩,却又有腥甜的味道在上涌,他注视着缘一,明明神智清醒,却感觉在凝视着什么不可逼视的事物,那事物让他头晕目眩——让他从来都是盲目而蒙昧地在汲汲渴求,他哪有什么路可以走。他的所有路,所有的路,所有的归途,都有着继国缘一的痕迹。可是这轮太阳却突兀地坠落了。他该往何处走,前无去处,后无归路。那不如就这么死去好了。太阳都会坠落,一个因为太阳而存活的人,又该有什么好下场。

“那从不是我认定的路,缘一。”严胜声音滞涩道,“只是因为你才有意义……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回答我啊,缘一。”

缘一却笑得很开心,他道:“是这样……兄长,我教你一个更好的办法。”他突然握住刀,狠狠地往心脏捅去,严胜被带得往他怀里落去。

“兄长,不要和鬼杀队的人多做纠缠。”他在严胜耳边笑起来,声音微弱,“您可以说我以偏概全……但是我曾经有过一个妻子,她因为鬼杀队的出卖而被恶鬼吃掉。是我救了那个鬼杀队的人。受我恩惠之人却将我出卖。兄长,我合该拯救世人吗?”他质问道,“后来我取而代之,成为鬼王。不如我成为最大的恶,这不是更好吗我的兄长?我只有您……您却不要我。”

严胜睁大眼睛,但是口舌干燥得他却说不出一句话。他只能伸手抱住缘一。

“兄长,其实明明有更好的办法的。”缘一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如果是您,如果是您成为我的锁……我不会再杀人了。”

“……我会的。”严胜讷讷道,“你该和我说的。缘一。”

“会太晚吗,兄长?”缘一微微的,严胜感觉他很吃力地扭过头,嘴唇擦过了严胜的耳廓,“这句话也太晚了吗?但是我还是想说。兄长,我求您爱我。”

严胜握住他的手,沉默着,点了点头。

鬼杀队的众人上来的时候,只看见了严胜一个人。他握着满是血迹的日轮刀,膝头还横着一把刀。

那是缘一从未出鞘的刀。不是他不想拔刀,只是没有刀身。在缘一化鬼的那年,他就把刀摔碎了。

成为天下第二的武士的约定早就不存在了。缘一只是留着刀在自欺欺人罢了。严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抱着那两把刀,疲倦道:“结束了。”他带着那两把刀下楼,慢慢地离去了。

 

八十年后。严胜偶然发觉鬼们越来越不害怕缘一了,反倒是越来越害怕他。他有点疑惑,然而询问缘一,缘一却模模糊糊答道:“谁知道他们……可能是我现在太好说话了点。”

好说话……?严胜冷冷地瞥了缘一一眼,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如果好说话的话,他就不会每天腰酸背痛,也不会在成为鬼以后还时常被逼得哭出声音来。继国缘一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心,以及不要脸。于是严胜想去问问其他鬼,却被缘一一把抓住,又黏黏糊糊地讨了个吻。而一吻结束,严胜也早就想不起他本来想要做的事情。

这个问题一直被拖下去,然而因为实在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严胜也没多过纠结。毕竟缘近些年一的确越发地懒洋洋,成天只知道缠着他,有什么事情也是求他处理,这还是鬼王吗?简直成何体统!然而骂归骂,严胜却还是帮他做了。

而谜底的揭晓也猝不及防。那是某天晚上,他们兄弟两个夜游散心的时候,听见有鬼在窸窸窣窣讨论些什么事情。自从成为鬼之后,严胜的耳力比以前强了许多。他清楚地听到他们在讨论些什么。

“缘一大人不是早就听那位大人的话了吗?”

“是啊是啊。”

“那为什么我有时候路过他们房间……听到那位大人哭着求缘一大人不要了,缘一大人却没有停下?难道前鬼王可以不用听现任鬼王的命令?”

“唔,那位大人可能只是嘴上说不要呢。”一个一听就是风月老手的鬼老神在在地答道。

缘一紧张地看了一眼严胜。手抬起来想要捂住严胜耳朵,却徒劳地又放了下去。他惴惴不安地喊道:“哥哥。”

严胜表情莫测地看了他一眼,“八十年?你瞒了我八十年?继国缘一,你真以为我高洁无暇到没有想过让你去死吗?”他扭过头,似乎是为自己的一时激动感到羞愧,但是却还是继续道:“你居然敢瞒我八十年?要是这八十年里我哪次气得想要你死,想要你彻底消失,怎么办?”

缘一闻言,本来惴惴不安的神情却突然放松下来了,他笑了起来,戏谑地反问道,“哥哥有吗?”

严胜沉默不语。于是缘一接着道:“都八十年了呢,哥哥。”

严胜叹了口气,伸手摸索到缘一的手指,轻轻握住,和他继续慢慢地往山下走去,“是,还有不知道多少个八十年呢。你别把我气到。”

“那就和哥哥约定好了,除了我不爱哥哥这个原因之外,哥哥不能生我的气。”

“以前难道不是这样?”

细碎的交谈声被风吹碎,融入天地。


(为什么写这篇呢……完全是因为我昨天和阿欢睡前闲扯,我说鬼王缘一干嘛一定要搞肉呢搞搞日常也挺不错的!阿欢就很上头说要拿本子记,然后我就居然随口扯出了这个脑洞!扯完觉得还挺带感那我就写写看。极度ooc,我个人感觉其实在这篇文里日月是对调的,缘一是幻日,但是同时已经不是太阳了,只有一哥还一心如此这么认为的。然后是一点小提示,我个人写的挺急文里可能看不出来。弟弟其实从一开始,月夜带走哥哥说要他履行约定,包括从来不拔刀,也纵容哥哥四处乱逛,包括最后求哥哥做自己的锁,其实就是变相的让哥哥成为新的鬼王,祈求哥哥爱他。这些都是他计划好的。而哥哥的反应就是,我岂非不知,只是选择闭上眼睛。将错就错总比无疾而终要好。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请大家不要日我lof啊!!俺很感激以前的辣鸡文你们都去看了还给我狂点爱心……但是那些红红的数字老是让我怀揣着别的想法,比如评论比如关于今天这篇文的想法……点开来一看怎么是老久以前!一个心肌梗塞!其实如果喜欢的话可以评论一下的~我每条评论都会认真看的~然后还有最惨的一点你们一定要体谅一下!你挖坟日我lof,好我忍,但是你挖了那么久日了那么长,你就不关注我一下吗?吃干抹净就提上裤子走了吗!!太无情了。我给自己唱我是地里小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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